人器 - 滅絕倒計時882·虎堂伏山

楠樺客棧在整個南江城不算數一數二的大客棧，但也不是那種默默無聞任人宰割的對象。

當地所有的行業都有著各自的勢力歸屬，無論是偷的搶的毒的黃的，都會自發抱團，並在關鍵時刻為同行出頭——或是出賣同行，換取更大的利益。

南江城內管轄所有客棧的地方叫做「宿會」，就是和「商會」差不多意思的組織。

宿會白天不營業，子夜之後開始忙碌，他們需要盤點各個客棧收來的「糧食」和「豬猡」，並分發到下一級別的各行業渠道之中。

「糧食」是宿會的行話，說白了就是客人的財物，而「豬猡」，自然指的是人了。

「公豬」按照體格和年齡分類，強壯的成年男子賣去北方蠻族做苦力；「母豬」——女人、「豬仔」——女童及男童則按照姿色定價，大部分流入青窯，另一部分淘汰下來則進入藥鋪「入藥」，而老人則無論男女，統一送去肉鋪，這樣第二天早市上便會有許多廉價肉品可供人挑選。

總之，在宿會任何東西都不會浪費，任何東西都能產生價值。

無論是宿會，還是青窯的窯會，藥鋪的藥黨或是肉鋪的肉幫，整個南江市所有行業彼此之間都是同氣連枝，一脈相承，作惡在這座城市裡是如同呼吸一般理所當然的事情。

正當宿會忙得團團轉時，忽然間大門外嘭嘭嘭地有人拍門。

宿會有個規矩，即便是夜間營業，所有來送帳目的人也只能從後門進出，若前門有響動，那一定是哪間客棧出了事。

「楠樺的小六子求見虎堂大人！」

宿會樓前打開半扇大門，從裡面探出一個壯漢的腦袋，瞪眼道：「鬼叫什麼？我這就安排宿會的兄弟過去幫忙，這點事別驚動虎堂大人。」

「不不不，掌櫃的交代了，必須請虎堂大人！」

「你家掌櫃的呢？」

「人被扣在店裡了！」

「啊？！那程師傅呢？」

「他……死了！」

「什麼？」壯漢吃了一驚，他隨即打開門：「你隨我來！」

楠樺客棧的看店伙計小六子跟隨壯漢進了宿會，七拐八拐來到一間香堂門前，壯漢道：

「虎堂大人，楠樺來人求見！」

一連喊了五、六聲，香堂內毫無動靜。

壯漢道：「虎堂大人可能歇息了，你先回去，待大人醒來我自會稟告。」

小六子急了：「這這……我本家弟弟還在客棧裡呢！要是去晚了……大人！虎堂大人！」

壯漢啪地給了小六子一個大嘴巴，打得他眼冒金星，呵斥道：「混帳東西，你敢打擾大人休息，不想活了？！區區一個楠樺抵得上大人一覺美夢嗎？！給老子滾！」

楠樺客棧上下近百號人，居然抵不上一個夢，小六子的心涼了半截。

他還不死心，鼓起勇氣大喝一聲：「虎堂大人！我家掌櫃讓我帶話——堂前護法，府上救兵！」

「他媽的，你活膩了？！」壯漢上去就是一腳，小六子咕咚一聲躺倒在地，緊接著便是壯漢狂風暴雨一般的拳頭。

香堂內傳出一聲沉音：「打夠了就歇歇吧……」

壯漢一聽，立馬停手，規規矩矩地站在門邊。

香堂門前的簾子被人撩起，一名巨漢出現在小六子面前！

他足足有一丈高，從脖子肩膀到手臂的肌肉群組成了一座小山，整個人像極了三個字「壓迫力」。

壯漢衝著小六子喝道：「見了虎堂大人還不跪拜！？」

虎堂大人擺擺手：「算了算了，他肯這麼吼一嗓子，也算是忠勇可嘉了……來來來，你仔細說說鬧事的人有多厲害？」

小六子一五一十，把店裡的情況說了一遍，虎堂大人的面色沉了下來，對領路的壯漢道：「剛才他說的，你都聽見了吧？」

壯漢答：「小的都聽見了。」

「你到門房取我的令牌，帶上三車黃金，去府衙大人的府上，自會有人接待你。」

「是，虎堂大人，小的這就去辦！」

壯漢剛想告退，冷不丁一陣涼風襲來，只見小六子化作一道黑影，如同墨水四濺一般印在了石牆之上！

濃厚血跡沿著牆壁射出數十米，整個走廊頓時瀰漫著腥臭的血氣。

虎堂大人收回巴掌，腦袋左右一搖，頓時他的脖子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：「對了，別忘了讓下人把這裡擦乾淨，老子最討厭忠勇之人了！」

壯漢渾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：「是……是！虎堂大人！小的立刻去！」

虎堂大人望著壯漢匆匆遠去的背影，咧開嘴，居然笑了：「好久沒碰到那麼厲害的人了，如果真有這小子說的那麼強的話……嘿嘿嘿……」

壯漢依照虎堂大人的吩咐，去門房取了令牌，又點了滿滿三車黃金，帶著百十號人浩浩蕩蕩去往府衙。

府衙位於南江城的南面，被巨大的城牆團團護住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城中之城。

壯漢的人馬尚未接近，城樓上有數盞來回巡曳的瑞光鏡便像探照燈一般牢牢抓住了他們。

「什麼人？！敢夜闖府衙？！」

壯漢雖人高馬大，一身肌肉，可他活了幾十年卻從未敢踏入府衙地界半步，如今看到城樓上人頭攢動，至少有數百名弓箭手正瞄準自己，不由得心裡發慌：

「小的是宿會虎堂大人手下，有要事稟告！」

一聲之下，城樓上的人便不再高聲惡語，而是嘟嘟囔囔的發出一連串命令，隨即城樓下方開啟了一處小門。

一隊明鎧鐵劍的士兵從門內魚貫而出，領頭的一瘸一拐，仔細一看，這傢伙的右腿還上著夾板：

「什麼虎堂大人？一個開黑店的也配稱大人？！」

壯漢不敢回嗆，可透過火把，卻看清了領頭的是一個酒糟鼻：「軍爺，我家虎堂大人特地準備了一些薄禮，還請笑納！」

酒糟鼻衝手下撇撇嘴，有兩個當差的走到車邊，打開一看，頓時金燦燦的迷了他們的眼。

酒糟鼻也被這整車的金子晃到了，整整三車！

他心說這可不是小錢，自己還真沒這膽子敢「笑納」，他指了指三車金子，又指了指壯漢：

「兄弟們，把這三車東西推進來……你，跟我走，其他人就在外面等著。」

壯漢跟著酒糟鼻走進城內，酒糟鼻在前頭領路，問道：「老弟，到底是什麼事啊？這麼晚求見衙神先生？」

壯漢一愣，反問道：「衙神先生是哪位？」

「哈！你居然不知道衙神先生？難怪難怪……那你可知道你家那個虎堂是什麼來頭？」

「小的聽說虎堂大人曾是燕國十大武宗之一，後來犯了事，被除名了……」

「這倒沒錯，那你又知道虎堂當時在十大武宗裡能排到第幾？」

「這小的可就不知了，十大武宗不是不分先後的嗎？」

「對外是不分，可他們自己內部總得有個尊卑吧？告訴你，虎堂連續九年排名第一武宗！」

「嘖嘖……虎堂大人果然厲害！」

「厲害？哈哈，他在衙神先生面前，連個屁都不是！若說虎堂的本事有一根手指，那衙神先生便是千手巨佛！」

「嚇？……這……這是為何？」

酒糟鼻在一處庭院外停住腳步，朝院內一指：

「因為衙神先生是虎堂的師父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