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器 - 滅絕倒計時887·民貧命賤

「燕云殿下昭告，今日封夜大人及伊大人為護國神，各賜金牌一枚，即日起巡遊燕國，所到之處號令百官眾將，若有忤逆不尊者，斬立決！」

幾十匹快馬從雲都高大城樓下蜂擁而出，迅速散布到不同方向的官道之中，他們都是傳御令的飛騎，負責將這道命令帶往燕國各地。

雲都城下東門，熙熙攘攘的人群內有兩名身高拔姿的男女格外引人注目。

二人分騎兩匹馬，一身長途旅行的打扮，用斗篷將自己圍攏，順著東道緩緩離開了雲都。

城樓上，一身榮服的绯月在身邊小白臉們的簇擁下，癡癡地望著遠方二人的背影，一旁有人稟報：「侍官大人，洪都督和小都督已經率領大軍啟程前往極北關抗敵了！」

「好，知道了，待會本宮會親自去向燕云殿下稟報。對了，本宮讓學部尋找的東西有結果了嗎？」

「回侍官大人，學部宋大人說雲都史庫內並未有東海沉碑的記載，倒是他記得在老家祠堂藏書中見過一部殘本《燕志》，上面有提到東海沉碑。」

「《燕志》？這可是禁書吧？」

「是的，但依照昨日燕云殿下頒布的新法，燕國已經沒有禁書了，所以宋大人才敢說出此事……只是，宋大人還說此書或許因年代久遠早就被銷毀了……」

「哼！什麼『年代久遠早就被銷毀』了？宋大人這個老狐狸是怕燕云殿下使得引蛇出洞之計才如此回答吧！」

「唔……這……」

「呵呵……果然，這一切都被夜大人說中了……防民之口，甚於防川。若無新政，燕國必將不復！……那你還等什麼？速速請宋大人取來《燕志》一閱！」

「小的已經同宋大人說了，只是宋大人的老家在西遙鄉，即便快馬加鞭，此去來回至少也需耗費十個晝夜！」

「那本宮就等十晝夜，若是耽擱了，唯你是問！」

過去绯月動不動就是「撕了你」，如今即便語氣改善，也足以讓手下人心驚膽戰，逐級暴政所帶來的心理陰影可不是一兩天就能消除的。

绯月又望向東方暮色盡頭，此刻已經望不見夜十三和伊青的身影，她默默暗道：

「夜大人，绯月必定會在您抵達東海之前查清楚當年的沉碑之謎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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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紅色的暮夜下，夜十三與伊青並肩而行。

燕國人所騎乘的馬匹看起來的確很像是外部世界的「馬」，只是這生物的脖子更長，腿部更細，如果硬要說的話倒更像是馬和鴕鳥的雜交體。

夜十三從未騎過馬，掌握騎術也算是花了一番功夫，遠不如伊青熟練——她可是在燕國摸爬滾打十二個月了！

按照伊青的說法，當初在青冥山巔燕云洞府內，遊龍兒是第一個進去的，接下來是她自己，夜十三則是最後一個。

雖然間隔只有短短幾秒鐘，可不知為何，進入這個空間後的時間差居然長達一年。

唯一的可能性，此地是一個特殊空間，存在於一個獨立的時間維度之中，擁有與外界完全不同的時間流。

外界幾秒時間就等於這裡的一年——所以問題來了，伊青、遊龍兒和夜十三等人還算是前後腳進去的，那麼先前紅燐是什麼時候去的？

若紅燐是在剛開門，那柱香剛點燃時就來到了燕國，時間換算一下，起碼已經過去了好幾十年！

以紅燐的靈體狀態，搞不好早就煙消雲散了！

當然，這一切都是假設，如今妖獸來襲需要舉國之力對抗，也沒辦法借助抽調更多的資源去找人，只有先去探查劫水來源，等戰事平息後再想辦法找回遊龍兒和紅燐了。

所幸的是，經過伊青按照當前世界的時間計算，那柱香燃盡之前眾人應該還有十至十五年的時間離開這裡——別忘了，當初白谷告誡過要盡量在線香燃盡前離開，看來並非是空穴來風！

二人馬不停歇，順著官路一口氣走了五、六天，困了露宿野外，餓了吃乾糧，幸好出發時绯月給他們帶上了足夠的物資，除了一路上風塵大一些，倒也不至於吃苦。

原本绯月甚至想安排一隊人馬隨行，但是被夜十三拒絕了，一來他不太喜歡招搖，二來人多速度自然就慢，還是和伊青一起走比較隨意。

這天二人騎行在一處林蔭下，隔著老遠便聽見波濤滾滾的洪音，根據手頭的地圖，前方是一條名為南江的大河，只是這水濤聲中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嚷聲。

不一會兒，前方樹林中忽然鑽出幾個人，他們蓬頭垢面衣衫襤褸，渾身濕漉漉的，像是剛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。

這看起來明顯是一家子，為首的是一名身材乾瘦的漢子，他一手夾著個十來歲乾柴一般的男孩兒，一手拽著個皮包骨的青年女人。

這女人懷裡還抱著個小孩，孩子可能是被水嗆著了，哇哇大哭。

女人用手拼命捂住孩子的嘴，一家人失魂落魄地往前跑，不住地回頭張望：

「他爸！銀兒還沒跟上來！她……她不會是掉江裡了吧？不行，我得回去找找！」

「他媽，都什麼時候了？咱們自身難保，只能祈求銀兒逢凶化吉吧！」

「他爸，那可是我的骨肉啊！我……我不能丟下她……」

「你現在回去可要碰上那些官兵！到時候一個都活不了！你要想想懷裡的娃……」

話音未落，便聽見空氣中發出微妙的嘯響，「噗」一聲，一支箭正中漢子背心，其力道之大，逼得箭頭直接從前胸扎了出來！

女人發出一聲尖叫，驚恐地回頭，只見一群官兵從樹林裡追出來，他們手持兵器，為首有個酒糟鼻惡狠狠地罵道：

「你們這幫賤民！還跑！媽的，我讓你們跑！」

漢子一頭栽倒，男孩兒和女人也被拖累在地，幾個人高馬大的官兵往上一湧，就聽瘦弱的男孩發出牲畜般的恐懼尖叫：「娘啊！」

話音未落，官兵手起刀落，又是「噗噗」兩聲，再後便是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：「天啊！你們這些天殺的！我們逃難也有罪嗎？！這是個什麼世道啊！」

官兵把女人圍住，酒糟鼻緩緩上前，慢悠悠地道：「世道？呵呵，逃難是沒罪，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，逃難逃到了護國神大人的必經之處！府衙大人說了，這等流民亂象，豈能污了護國神大人的眼！？」

「我們只不過髒了些，可我們也是人，也是燕國子民，怎麼會污了護國神大人的眼？！你們這是亂來……哎呀！」

女人話沒說完就被官兵一腳踹倒，她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，再也不敢嚷半個字。

酒糟鼻走到近前，官兵左右分開，他探頭仔細地瞅了瞅女人的臉，隨即一臉鄙夷：「我還以為這男人拉著你跑那麼快是有多漂亮，哼，根本就是賤民醜相！來人啊，就地處決！」

有兩個官兵舉起刀往上一靠，女人臉色慘白：「殺了我可以，只求官爺爺們大发慈悲，放了我懷中的孩子……」

女人連話都沒說完，一柄長刀便扎穿了她的身體。

她懷中有個三、四歲大的孩子摔落在地，頓時放聲大哭。

「真鬧得慌，我讓你哭！」

酒糟鼻抬起腿，照著孩子腦袋狠狠一腳。

林道遠方響起飛奔的馬蹄音，暴喝傳來：

「住手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