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器 - 滅絕倒計時896·柴間舉謀

一片混亂中，夜十三面前的世界突然縮小，四周一瞬間暗了下來，他分明看見捉著自己手腕的中年人的胸膛內透出一股氣，逐漸幻化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動物。

一隻猛虎！

奇怪的是，這隻猛虎絲毫沒有山野之王的霸道氣勢，相反渾身傷痕累累，衰頹消沉。

夜十三吃了一驚，他原本以為這小世界中並非真實，此地的所有生靈只不過是虛構出來的，可現在他確認了，這裡都是活生生的人！

而面前蓬頭垢面的中年人，心懷猛虎卻黯然神傷，必定有難言之隱！

也就是在二人一抓一握之間，雙方彼此對各自實力都有了初步的了解，可以看出夜十三的怪力讓中年人十分忌憚，他便開口道：

「這位兄弟，實不相瞞，那是我的義弟！他若不是為了救我，原本前去赴死的人……是我！」

夜十三喝道：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？！」

「你隨我來！」

中年人拽住夜十三，趁著院中一片大亂，三繞兩拐躲進了一間柴房裡。

「這位兄弟，在下郁让，義弟聂震。我們二人犯罪成囚，混入雲都，是為了行刺當今殿下——女帝燕云！」

「即便如你北方蠻人，也應對燕云所作所為略有耳聞吧？燕云她終日不問朝事，驕奢淫逸，昏庸無道，任憑燕國百姓遭受邪魔屠戮！……我與義弟的家人便是被邪魔所害，此仇此恨，非報不可！」

邪魔？夜十三不明白了，在這小世界內也存在妖怪麼？

「邪魔是什麼？」

「怎麼？你居然連邪魔都不知道？」

郁让皺起眉頭，瞪著夜十三的臉瞅了瞅：「你還真是奇怪，說得一口北方土話，長相卻像是南人。」

夜十三藉口道：「你應該知道吧，我昏倒在官路上，被當成湊數的人關入囚車。可你不知道的是，我醒來時甚至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，我可能把一切都忘記了……」

健忘或失憶之類的事放在哪兒都有，即便沒見過，也至少應該聽說過。

郁让想了想，覺得夜十三的解釋無懈可擊，便道：「邪魔最早在西邊那罗山作亂，據說牠們會妖術，能幻化各種形態，靠汲取人的精氣存活。那罗山乃是燕國邊境，可能是由於高山阻擋，十多年前邪魔犯境之事還只是鮮有發生，可如今……」

「這都要怪那昏君燕云！」想到燕云，郁让的眼中便噴出了怒火：「據說她還豢養男寵數萬，終日飲酒作樂，每餐煎男心，食雄陽！更甚還下令每日招一名夫婿，簡直荒誕絕倫，天人共怒！若不殺了她，燕國遲早亡於她手！！！」

郁让一番話說完，夜十三算是有些了解燕國的大致形勢了，這簡直是標準的內憂外患，外有邪魔作祟，內有昏君當道，看來燕云在這裡口碑不怎麼樣啊。

令人有些意外的是，兄弟二人對燕云的仇恨居然如此之深，要以自殺式的方法謀劃刺殺行動。

夜十三問：「宮內守衛森嚴，如今聂震一死，憑你一人就能刺殺燕云？」

方才二人互相叫力之間，夜十三已經大概掂量出了郁让的實力，的確是有點功夫的，可要知道燕云是什麼人？根據紅燐的說法，燕云和夜十三都屬於祇裔，並且燕云在死亡前還被天人·溪清附體了多年。

隨便怎麼想，燕云的戰鬥力都要遠遠超過郁让——搞不好以她的實力還能和夜十三打上一場！

沒想到郁让卻自信滿滿：「只要我近得了她三步之內，只需一招，定將這昏帝的首級砍下！」

郁让說著說著，從柴房水缸裡舀了一瓢水，麻利地洗漱起來，接著再由一處牆壁的隱秘角落卸開一塊石磚，從小洞內取出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服裝。

夜十三一看，這套衣裳不是兵服麼？咦，不對啊，為什麼這裡事先藏有一套兵服？

他冥冥中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，又聽郁让道：「這位兄弟，我所說句句屬實，只是還得對不住你為郁某做個墊背的！」

話音剛落，寒光一閃，郁让從柴堆裡猛地抽出一把長刀，閃電般朝夜十三劈來！

夜十三嗤一聲，直直地盯著郁让的眼，分毫間便聽得「鏘啷」一聲響，長刀在夜十三的面門前一尺停住了。

十八千相中的「殺劍相」化作無形的怪手，牢牢捏住了刀刃。

「你……你不是人？！你是邪魔？！！！」

雖然什麼都看不見，可郁让的瞳孔卻猛地放大，他放棄長刀，一步後躍拉開距離，隨即把柴房門踹開，大聲嚷道：「快來人啊！這裡還躲著一個！！！」

說罷幾步一竄，失去了影蹤。

隨之而來的，則是吵吵嚷嚷的喊叫聲和腳步聲，官兵們聞訊而至。

夜十三也沒跑，反正自己原本的目的就是去見燕云，也沒必要跑。

倒是郁让和聂震義兄弟之間的故事讓他心頭升起一股陰霾，夜十三堅信自己所見到郁让的猛虎心魔不是假的，而他方才說的一大段事情，絕大部分也是真的，那麼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這間柴房了。

郁让拉著夜十三進的這間柴房，並非隨意為之，而是一早就計劃好的。

這證明一點，宮中有義兄弟二人的內應，否則如何解釋事先藏在柴房中的長刀和兵服呢？

郁让三番幾次讓身邊的人「別壞了大事」，指的應該就是刺殺燕云！

現在想來，他們的計劃幾乎天衣無縫，先由聂震製造混亂，隨後郁让趁亂混入柴房，搖身一變成為兵丁，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宮中！

而不巧的是夜十三半路橫插一槓，更令郁让想不到的是，他在殺人滅口之際居然發覺對方不是「人」，而是「邪魔」！

驚恐之下，郁让只得走為上策，同時引兵來拖住夜十三。

想到這裡，夜十三暗自搖了搖頭，算了，讓他去吧，此人雖然本領了得，但肯定不是燕云的對手就是了。

官兵們一擁而入：

「好啊！居然趁亂躲在了這裡！」

「弓箭手！！！犯人敢反抗的話立刻射殺！！！」

「把刀放下！否則格殺勿論！！！」

夜十三扔下刀，高舉雙手，立刻有兩個邀功的兵痞衝了上來，人手一根打虎棍，抡圓了照著夜十三的腦袋就砸了下來。

說實話，夜十三在大部分情況下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，哪怕他再扛揍，腦袋也不是鐵做的，就算目標不是腦袋，打到哪裡也不得疼死人啊！

他一閃身，回手一拳一腳，兩個兵痞子橫飛了出去，稀里嘩啦撞翻一片弓箭手。

一大波官兵從柴房內奔湧逃出，有人大聲叫道：「快來人啊！這傢伙和剛才的暴徒是一伙的！！！」

夜十三赤條條地走出柴房，盛氣凌人地望著一大圈全副武裝的官兵，罵道：

「不是說把刀放下嗎？還是說，把刀放下，才會格殺勿論？！你們有沒有邏輯啊？」

夜十三的身手已經讓官兵們嚇破了膽，有人高聲大嚷：「這傢伙很厲害！快去請羅都督！」

又有人喊道：「圍住他！弓箭手！放箭！快放箭！！！」

弓箭的威力可要比刀槍棍棒來得厲害多了，這種距離下被射中的話，絕對透心涼！

夜十三拉開架勢，千相·殺劍呼之欲出，一旦動手，那就是大開殺戒！

正當此時，傳來一句嬌滴滴的鶯聲：

「慢著！讓那囚徒轉過來給我看看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