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器 - 滅絕倒計時902·問心無囚

微光中，夜十三醒了。

四周一片漆黑，不是那種自然黑，而是類似非自然的，將所有光線以一種非人力可及的方式統統隱藏起來的黑。

奇怪的是，夜十三的胸前卻漂浮著一小團微光。

維持他身體所有熱量的來源，便是這一小團光。

夜十三從地上爬了起來，詫異地發現自己壓根就不是躺在地上，而像一粒浮塵般漂浮在幽暗的空中。

這是哪兒？難道我又做夢了？

他回轉身子，想要借助這一團光，看清楚周圍的情況。

漸漸的，他有些適應黑暗了，也見到此處是一方浩瀚無邊的虛空，除了自己和這團光，便是永恆而無盡的黑暗。

忽然，光團忽閃了一下，莫名地出現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怕壓力——夜十三似乎發覺了什麼，但以他的文字水平卻無法描述這到底是什麼東西，因為以人類的視覺來說，一個人是無法形容自己只能看到一部分的物體的。

以人類的視覺能力，至多只能達到水平188度，而人類天生只有三種視錐細胞，這阻礙了他們能夠觀察到更多的色彩和可見光的波長，更何況他當下身處虛空之中。

換句話說，有些東西即便是在人類面前出現，也不會被看見、發覺乃至捕捉。

無論人類是從猴子演化而來，亦或是被造物主所創造，這只能證明人類本身並不是全知萬能的完美生物，甚至在某些時間和空間內，人類渺小脆弱得如同一粒沙。

正如現在，夜十三能夠隱隱感覺到洞黑的虛空之中，就在自己的面前，存在一個極其巨大，大到完全超過自己目視範圍的東西。

他正訝異於此物的碩大無朋，耳畔冷不丁響起了一句人聲：

「終於見面了，夜十三。」

夜十三無法看見黑暗之中對方的全貌，但發出聲音的人似乎沒有敵意。

「你知道我？」

「呵呵，你就是我，我就是你，有差別麼？」

「你是祝囚？」

「那是我很久以前的名字。」

「這兒又是哪裡？」

「哈，你連此地都不曾了解，居然還有本事奪我的殺劍之相，真是造化！」

夜十三沉默了一會兒：「你是祝囚，那麼此地應是我的內心，對吧？」

「說對了一半，對於連內視都不曾掌握的你來說，能猜對一半已經很不錯了。準確地說此地是三魂座下，七魄器上，靈識之外，生體之內！」

祝囚說的話晦澀深奧，夜十三也就聽得懂三魂七魄之類的，大概猜測應該是「跳出五行外，不在三界中」之類的意思。

換句話說，這裡既沒有空間時間的概念，也不存在生老病死，是完全超脫於人類認知的區域。

夜十三定了定神：「你把我弄到這兒來幹什麼？」

「是你自己來的，這代表你我越來越接近了。」

「什麼意思？」

「你我融合得越深，你便越接近此處，直至完全成就我。」

夜十三有些吃驚，他忽然想起爺爺夜冬生說的話，偽靈入侵體內與祇合為一體後，祇便會同化為虛祇，到時精神錯亂，癲狂而死！

祝囚似乎看出夜十三心中所想，笑道：「我乃天人之資，可不是你所想的偽靈。只需再等些時日，我便能得你的一切，屆時我要將此界生靈煉化為通天器！」

通天器？是什麼？

還沒等夜十三細問，又聽祝囚自言自語道：「不不不，還是誅滅此界，重啟新世為好！」

「胡說什麼？不是應該重入靈界輪回，去尋溪清嗎？有這小子的祇裔之軀，無論輪回多少次都能脫胎換骨，再續神通！」

「不！自然是煉通天器為好！還記得當初熔鑄山敗於荒劍手下麼？天地彷徨，唯有神通可敵！」

「不！！！誅界啟世！」

「不！！！去尋溪清！」

祝囚逐漸癲狂起來，他喃喃自語，不斷駁斥自己，囉哩叭嗦，歇斯底里。

夜十三在一旁忍無可忍，大喝一聲：

「有我在一天，你就別想！」

虛空之中死靜了那麼一刻，忽然發出一聲可怕的嗡鳴，整個空間都因此而戰慄了起來。

「夜十三，你無法抗拒我，終有一天你會變成我！到時候……」

「哼！沒這個時候！要是我變成你，那我會在前一刻自殺！你別忘了我可是控制了殺劍的，要自殺真是太容易了！」

「你……你敢！」

「那你看我敢不敢！！！你如果清楚我的過去，應該很明白我早就有一死之心！」

「哈！還說大話！你捨得身邊的女人嗎？你捨得她們嗎？！」

香草、遊龍兒、伊青和紅燐的臉在夜十三面前一閃而過，這一刻，他猶豫了。

隨即，夜十三深吸一口氣，沉聲道：

「若我的死能保護她們，我會毫不猶豫！」

似乎感受到夜十三的洶湧意志，巨大而漆黑的東西在他面前迅速收縮，隨著一陣模糊的眩光閃爍，有個身材高大，服袍怪異的男子現身在面前。

雖然無法完全看清——即便二人相隔很近，夜十三也無法看清對方的相貌，這很像是此人的臉部被什麼朦朦朧朧的氣阻擋所致。但是夜十三用想像的也能腦補出面前的人的臉極其美貌和英武，一舉一動電閃光躍，氣勢動天。

「你願意為她們而死？」

「對！」

「好！若你答應三個要求，我便放過你！」

「說！」

「其一，為我找一具合適的肉身；其二，在沒找到之前，每日供養我一人份的生魂；其三，凌駕此界，以便滿足我一切需求！」

「第一條，現在是文明世界，別說奪取肉身，就算限制人身自由都是不行的。我可以努力去找，但必須在對方同意自願的情況下！」

夜十三說得不卑不亢，他的講法雖然希望渺茫，但不見得就做不到，或許有祇裔生在窮苦人家，心甘情願拿命換錢呢？在腰子能換手機的世界中，什麼都是有可能的。

「第二條，和第一點一樣，奪取生命的事情除非自願，否則我做不到。第三條更不可能了，這個世界沒人能凌駕一切，哪怕你是八零後手上握著核武器按鈕都不行！」

祝囚似乎早就預料到夜十三會這麼講，當即道：「既然如此，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，那就是與紅燐交合，讓我乘虛而入同化她的靈體，這樣我便能脫離你而存在。」

夜十三不由得緊皺眉頭：「紅燐可是你的女兒和妻子，你居然能這麼對她們？」

哈！祝囚發出一聲怪笑，俊美的臉也變得扭曲：「你知道在泥人之中被囚禁千年的滋味嗎？你知道終日面對絕色卻無法肆出精氣的絕望嗎？你又知道伴隨了幾千年的撕心裂神的痛苦有多麼難熬嗎？」

夜十三怔怔地瞪著面前男子朦朧的臉，他雖有天人之資，可在瘋了之後卻同禽獸沒什麼區別了。

「對不起，你的要求我做不到！那我也給你兩個選擇，第一，你老老實實地呆著，而且最好能祈禱我活得長一些，因為我死這天就是你的忌日；第二，我現在就死，去陰間把你的瘋病徹底治好。」

祝囚似乎被夜十三的決心嚇到了，他往後退了幾步，忽然轉過身，又在那邊自說自話般竊竊私語。

不多久，他轉過臉，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：

「那我再提一條，若你能答應，之前的一切要求盡數放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