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器 - 滅絕倒計時912·火熾乘龍

伊青瞄一眼手錶，大約計算一下時間，咬牙道：

「再給夜十三睡三個小時，這段時間內，我們要做好一切準備！」

「準備？做什麼準備？」

黑貓朝伊青眨眨眼，不明白伊青的用意。

「你看這裡佈滿枝狀地衣，說明這裡環境相當好，完全沒有污染。」

「這同我們有何關係？」

「你再看那是什麼？」

伊青指了指被淹沒在地衣和草絨中的黑色和灰色物體。

「這是死了的樹唄！」

「不，這是碳化木，是經過高溫後產生的一種木材，它和木炭差不多，非常易燃。」

伊青邊說，邊從背包中取出一個煤油打火機，紅燐見過伊青用打火機，她更不明白了：

「燒木頭有什麼用？」

「看到觸手巢穴之中有那麼一片莫名其妙的空地，而且恰好形成一個圓形，你就不覺得奇怪嗎？」

「奇怪是奇怪，可我問的是燒木頭有什麼用？」

「你看看四周，我們一路走過，從未發現這類地衣。剛剛我說了，有地衣出現的地方說明沒有受到污染，而如此廣闊的森林中，為何恰巧在此處有一個純淨區域？」

「雖然聽不懂……但是你想做什麼？」

「地衣是藻類和真菌共生的複合體，牠們之所以成為評判環境純淨度的標準之一，是因為對二氧化硫十分敏感——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產生大量二氧化硫，打破這裡的純淨度平衡！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放火！」

紅燐細細一琢磨，恍然大悟：「此地位東，群木成林，林生甲木，乃是屬純陽甲木！而你手中的打火物恰好屬金！我們為客，客乃庚也，庚為陽火，火借天威，恰成庚金克甲木之勢！好一個火熾乘龍！」

「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，我告訴你的是科學和邏輯學，懂嗎？！快過來幫忙！」

「科學？科學是什麼？伊青姐姐說的可是天理循環之道？！」

「對你來說可能是道，但對這一世代的人類來說這是一門綜合學科，是人類祖先總結實踐並匯聚的知識，是當今每個人都要掌握並了解的東西。」

紅燐聽得一知半解，一邊幫忙，一邊還叨念著什麼科學什麼道之類的。

很快，空地中心堆起一捧碳化木，伊青把打火機裡的煤油統統倒了出來，「嚓」一聲打上了火，火遇油爆燃，借助風勢，一下就化作數公尺高的火煙！

一股嗆人的氣味伴隨著大量熱風，猛然間撲向四周。

伊青退後幾步，隨後又想起什麼，迅速脫下外套，一把扔進火堆，就聽得一聲「轟」，火焰竄起老高，一股強烈的刺激性氣味揮發了出來。

紅燐身在貓體內，嗅覺更是敏感，她逃出老遠，嚷道：「你這是在燒什麼？」

「我這件衣服是天然聚合物製造的化學纖維，遇火燃燒會發出大量污染氣體，足以打破此地的純淨平衡，或許我們逃生的契機便在其中！」

紅燐聽不懂，扭頭望向綠蟻的方向，距離攻入此地大約還有十幾分鐘的樣子，於是很主動地蹦到夜十三身上，舔他的臉。

夜十三醒了過來。

「爸爸醒了，有夢見我嗎？」

紅燐見夜十三醒了，便更起勁地舔著他的臉。

夜十三從地上坐起來：「我這是睡著了？」

伊青沒好氣地道：「何止睡著了，還打呼呢！咱們現在腹背受敵，就等你帶我們突出重圍了。」

夜十三見到伊青的樣子不由得愣了愣，他是知道伊青有一副好身材的，畢竟曾在她家見識過那副包裹浴巾的姿態。

而如今伊青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緊身的無袖小T恤，配合那盈盈一握的蛇腰，更凸顯她健美的體型，說實話是個男人都會多看兩眼。

伊青雙手護住胸：「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！」

紅燐則在一邊嘿嘿發笑：「這世代的女人也太矜持了，看看有什麼關係？又不少塊肉，哼！我以後也要找個胸大的人形入體！」

夜十三呆坐了一會兒，聽伊青和紅燐分析了此地的形勢，又瞅見了那堆火。

此刻火堆附近的土地已經發生了迅速而奇怪的變化，大片地衣迅速死亡，地面裸露出一片紅色的沙地，有一股極其腥臭的味道從紅色的沙地中散發出來。

夜十三站起來，拍了拍身上的土：「這塊圓形空地的確如你們所說有詭異之處，只是我有些擔心你生火破壞平衡後會發生什麼。」

伊青道：「坐以待斃是死，在現在的形勢下，無論如何只有打破僵局，主動出擊才有一線生機。」

夜十三點點頭：「你說得沒錯，可惜我現在兩條腿還有些發軟，就算施展千相，估計最多也就再進行十多次跳躍……」

他沒有再說下去，伊青和紅燐也明白他的意思。

夜十三使用千相操控背後的怪手進行跳躍，每次最遠不過二三十公尺的距離，十次的話至多也就是三百來公尺。

而根據目測，任意一個方向的觸手地穴範圍都遠遠不止這三百公尺，要跑那結局就只有死路一條！

如今唯一的破口便是伊青點的這堆火！

二人一貓都不說話了，只能默默聽著四面八方傳來令人心驚肉跳的噼啪聲和爆裂聲，像是有無數張貪吃的嘴在啃食生肉一般噁心。

蟻群距離此地還有最後三公尺。

紅燐上到夜十三的肩頭，伊青則手持匕首，二人並肩而立。

夜十三道：「我突然想起一個故事，你想聽嗎？」

「都這個份上了，你想說就說吧！」

「這是我在精神病院時，聽一個瘋和尚講的。據說佛經中記載了一段類似西遊記的故事，有一行僧人前往佛所在的國度，半路途經一座雪山，在及膝深的雪地中發現有一處空地，就和我們現在發現的一樣。」

「這處空地並沒被積雪覆蓋，而是長滿了青草和野花，郁郁蔥蔥，在雪山上格外扎眼。領路的僧人說，這下面有東西，便讓眾僧掘地一丈。」

「地挖開一丈，發現是個巨大的肉瘤，還溫熱著，像是有生命一般。有小僧認為這是怪物，可領路的僧人卻讓他們再往下挖三丈。」

「三丈過去，一個巨大的人頭浮現在所有人的面前，原來這是一個巨人！而這四丈，剛好把巨人的整個腦袋給挖得裸露了出來。」

「眾僧問該怎麼辦，領路的僧人道，你們看這巨人體帶溫熱，氣息尚存，像不像閉目打坐？眾僧雖然只看到巨人的頭，卻也相信領路僧說得，於是問又如何？」

「領路僧道，我們行遍天下，可曾見過如此巨人？眾僧自然是沒有見過，於是領路僧又說，想來這位巨人必定是入定太久，迷失了，如今之計需要我們默念經文，同擊缽器。」

「於是眾僧誦經擊缽，不多時，巨人真的醒過來了。他開口便問，請問如今可是喬達摩·悉達多（सिद्धार्थ）之世代？領路僧答，釋迦牟尼已去。巨人道，那看來只能去下一世代問梅呾利耶（मैत्रेय ）了。」

「領路僧默誦經文，巨人謝過之後又閉上雙目，緩緩入定。眾僧重新上路，有小僧不解，問這巨人是在做什麼。領路僧答，這巨人可能是上一世代之人，參悟中碰上了問題，無法自行通悟，便以入定的方式等待佛降臨後再去求答，可惜入定迷失，錯過了釋迦牟尼，如今眾人喚醒他，為的是讓不讓他錯過下一世代。」

「小僧更不明白了，那我們之前也碰到幾處類似的怪地，為何又不掘地救人呢？領路僧答道，佛救不了天下生靈，而且並非什麼都能救。」

夜十三說完這個故事，又饒有深意地看了看那堆火。

隨後，他的肚子發出了一陣尷尬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