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器 - 滅絕倒計時998·鋼鐵刀鋒

夜十三，男，十四歲，未成年人。

被告人被確診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與妄想型精神病，同時檢查出其染色體為XYY型，典型的危險性格，具有暴力與犯罪傾向。

受害人胸骨骨折、胸壁穿透傷、腹壁穿透傷等，被鑑定為輕傷二級。

判罰如下：鑑於被告人年僅十四歲，免於刑事處罰，由市精神病院強制收容。受害人方提出的賠償要求，法院予以部分支持，由被告人監護人進行賠償，醫療費、營養費、精神損失費等共計……

二十年後。

夜十三經過六輪測試與三輪專家會審，一致確認其精神病症狀已基本痊癒，此後只要按時服藥，定期接受病院追蹤，便可出院。

夜十三兩手空空，一步步走出精神病院大門，他自由了。

一輛計程車從盤山路上開來，「吱」一聲在夜十三面前停住，司機探出腦袋：

「老闆，走嗎？我順路！」

夜十三穿著便裝，人長得文質彬彬，看上去像個來探望病人的家屬。

他摸摸口袋，有一百塊錢整，這是病院同室的一個瘋子老教授送他的餞行禮物。

想了想還得吃飯住宿，夜十三對司機搖了搖頭：「不用了，謝謝你。」

司機不依不饒：「老闆，我開空車也是虧，不如算你便宜點，上車吧！這裡走到最近的公車站也得好幾公里路呢！」五塊錢，上車，到最近的公車站。

司機是個健談的人：「老闆，來看親戚啊？」

「啊……嗯，是的。」

「這裡可不便宜啊，我小姑子的三舅姥爺的姘頭就是送到這兒來的，據說一個月起步就要八千塊呢！」

「啊？那麼貴嗎？」夜十三可不知道住精神病院要花那麼多錢。

「那可不，現在精神病院的床位可比養老院的床位還緊張，聽那個誰說這床位都得搖號了，有錢還住不進呢！光是贊助費就得掏個五萬八萬的！」

夜十三笑而不答，那自己在病院的錢是誰掏的呢？反正親媽後爹肯定是一毛不拔的。

自從出了事後，就連上庭他們也沒來過一次，更別提這二十年間，只有入院的那天，親媽送來幾件衣服，之後便徹底失聯了。

夜十三明白了，怪不得前幾天聽主任說床位緊張呢，敢情自己的錢是國家付的，只有把夜十三這種「三不管」弄出去，病院才能多收幾個社會病人創收。

呵呵，我說呢！

夜十三欣賞著車外美景，不知不覺把視線移到司機的脖子上，透過黝黑的皮膚，能夠清楚看到青色與紅色的脈絡在熱切跳動，好似在召喚他一般。

夜十三立刻想到了二十年前的紅色傍晚，他的腦袋「嗡」了一聲，瞬間清醒了，趕忙移開視線。

這是不對的！那天不是我！肯定不是我！我才不會幹這種事！

夜十三的背部逐漸發熱，猶如烈火燻烤，他離開病院前剛剛吃了一餐藥，此刻藥力發作，使得他渾身難受。

他用手撐住車門，搖下車窗，正準備痛痛快快地大吐特吐——忽然，緊鎖的車門被他推開了！

側面正駛來一輛黑色轎車，就聽得「嘭」一聲巨響，夜十三感到一陣天旋地轉，很快便什麼也不知道。

頭痛欲裂，一股濃重的汽油味。

夜十三渾身抽搐了一下，他醒了過來。

汽車翻落在山崖下，整個底朝天，自己以一種極其羞恥的姿勢扭曲在後座上。

夜十三動了動，發覺能使上力，雙腿一蹬爬了出去。

接著，他看到司機半個身子卡在前擋風玻璃上，連忙上前抱住他的腦袋狠命地往外拽，便聽得司機發出一聲慘叫，整個人像蘿蔔一般被夜十三「拔」了出來。

司機受傷挺嚴重，他抖抖索索從褲袋裡翻出一個手機，先是拍了個美顏照發朋友圈，然後打了報警電話。

夜十三走到傾覆的黑色轎車旁，一看前座有兩個人，可是車門被撞歪，卡死了，要想救人，他得先砸爛擋風玻璃。

轎車司機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，他被夜十三砸擋風玻璃的動靜給震醒了，大聲叫了一句：「先別砸！」

夜十三一愣。

中年人又道：「我朋友已經死了，我的腳被卡住，你砸開玻璃也拉不出我。你……你先找一下身邊有沒有刀什麼的，鋒利一些的……」

「要刀幹嘛？」

「我是醫生，我大腿主動脈被鐵片刺穿了，現在不能拔，要把傷口切開，取出鐵片，再把刀燒紅，燙傷口！」

夜十三在計程車上找到了一把削水果用的折疊刀，重新回到黑色轎車駕駛室邊。

中年人道：「好，有這個也能湊合用！快，我……我來說，你來操作，我自己做不了！」

夜十三一瞅，中年人的雙手滿是玻璃渣，抖得厲害，根本沒辦法自己動手。

他又看了看中年人滿是血污的褲子和剃得乾乾淨淨的下巴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。

這是不對的！我才不會幹這種事！

夜十三把紅色的傍晚拋在腦後，一探身，半個身子折進了車內。

「好，我來說你來做，先把褲子割開……看到傷口了嗎？對……就是這個最深的……現在用刀……記住，切開後我就會大量失血……三分鐘內不處理完我就會死……命就交給你了！」

夜十三像一個被動的機器人那樣，機械而完美地完成了一切。

他頭一次覺得，原來用刀切割活人的人體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